不久前，安吉麗娜•朱莉和布拉德•彼特的新片《海岸情深》在馬耳他殺青。此前，布拉德•彼特的《特洛伊》、雷德利•斯考特的《角斗士》、斯皮爾伯格的《慕尼黑》、湯姆•漢克斯的《達芬奇密碼》……外景地都是馬耳他。

《特洛伊》劇照 ©Warner Bros

為何電影大腕對馬耳他情有獨鐘？ 我充滿好奇。2月初，我在馬耳他探訪地中海電影制片廠，采訪了馬耳他電影委員會專員恩格爾貝特•格雷克（Engelbert Grech）。

來這里拍電影報銷27%

來馬耳他的游客主要是英國人。這里的官方語言是馬耳他語和英語，幾乎所有馬耳他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。

但在上世紀30年代，這里的官方語言曾經是意大利語，墨索里尼因此荒謬地聲稱，馬耳他語不過是方言化了的意大利語，馬耳他理所應當地應歸順他的新羅馬帝國。當時馬耳他是英國的殖民地，為反擊這一謬論，1934年，英國宣布馬耳他語為這里的法庭用語，官方語言為馬耳他語和英語。

在馬耳他旅行，印象最深的是這里藍綠色的海水、金黃色的建筑和溫暖的陽光。陽光、海水、建筑，也正是馬耳他人引以為傲的三大國寶。滿城金黃色的建筑，帶著阿拉伯的風情、摩洛哥的韻味，又有遠古的遺風。這正是在馬耳他拍電影的優勢。

馬耳他的科米諾島 ©Kurt Arrigo

“因為這些獨特的建筑，這里可以被當成是耶羅撒冷、中東，也可以被當成是法國南部、塞普勒斯、希臘、秘魯，或是非洲的某個國家。”恩格爾貝特稱，在斯皮爾伯格執導的電影《慕尼黑》中，出現了7個國家，它們的外景都是在馬耳他拍攝的。

1964年，馬耳他獨立，這是馬耳他人在歷史上第一次主宰自己的命運——馬耳他曾先后被腓尼基人、迦太基人、羅馬人、拜占庭人、阿拉伯人、諾曼人、西西里島人、圣約翰的騎士團、法國人和英國人占領和統治。旅游是馬耳他的支柱產業，2014年旅游業占GDP的比重超過了35%。“《指環王》系列電影給新西蘭旅游業帶來了大量商機。游客到倫敦進行《BJ單身日記》拍攝地之旅，到瑞典尋找‘神探維蘭德’的足跡，到愛丁堡羅斯林教堂思考《達芬奇密碼》。”恩格爾貝特說。吸引全世界來拍電影，也是為了促進馬耳他的旅游業。

馬耳他南部漁村馬爾薩什洛克 拍攝/崔瑩

吸引人們的最大動力之一，是該國的“現金返還”政策：在馬耳他拍攝電影，馬耳他政府會根據拍攝成本，返還劇組現金。

如何決定現金返還的比例呢？“把馬耳他拍成希臘、秘魯和法國，返還比例是25%。把馬耳他拍成馬耳他，返還比例是27%。”恩格爾貝特說。意識到電影對旅游業和國家經濟的作用，馬耳他在1999年成立了電影委員會。2005年，“現金返還”政策開始實行，今年恰好10年。

歐洲最大的拍攝水池

在馬耳他拍電影的歷史，可以追溯到上世紀初。

1925年，英國黑白無聲電影《海洋的兒子》在這里拍攝。英國海軍很配合，提供了停在馬耳他港口的軍艦作道具。此后，這里拍攝了多部英國電影，尤其是戰爭電影。

馬耳他的地中海電影制片廠，擁有歐洲最大的拍攝水池。這里可以任意搭建海景，拍攝有關船舶失事、海上戰役和海盜題材的影片。在這個水池拍攝的電影，包括《船長菲利浦斯》、《孤筏重洋》、《獵殺U-571》、《沖出地獄海》和《怒海驕陽》等。

在英國政府的資助下，地中海電影制片廠成立于1963年。為拍攝電影《貝德福德軍變》，當年修建了第一座水池。1980年，為拍攝電影《沖出地獄海》，英國制片人格拉德爵士出資建了第二座水池。水池直徑108米，深11米。

馬耳他的小城斯利馬 拍攝/崔瑩

最初30年，制片廠一直由政府主管。1990年代中期，制片廠被加拿大商人查爾斯•法爾宗買下，卻一直入不敷出。1998年，制片廠進行了改革，開設培訓課，為劇組提供工作人員。之前很少有馬耳他人參與電影拍攝，此后，越來越多的本地人投身這一領域。

1999年，德國企業家喬斯特•麥爾頓購得制片廠的大部分股權，并許諾要在這里建造世界一流的海上拍攝基地。他為制片廠添置了造浪機、造雨塔和造煙設備，以此制造暴風效果的設備，模擬刮風的天氣。但2014年，因未支付12年140萬歐元的地租，麥爾頓被政府起訴并敗訴。現在政府已將制片廠收回。

大概因為是冬天，拍攝季還未開始。制片廠的兩座水池都是空的，碩大的拍攝場地看不到一個工作人員。巨大的海盜船、假冰山和各類道具，散亂地堆積在水池周圍。不遠處是培訓室，幾十名學員正在認真聽課。

安吉麗娜•朱莉和布拉德•彼特的新片《海岸情深》劇照 © Entertainment Weekly Merrick Morton

在大力水手村當演員

安吉麗娜•朱莉和布拉德•彼特的《海岸情深》殺青后，該片拍攝地——馬耳他的第二大島戈佐島（Gozo），立即成為游客的新目的地。

馬耳他類似的外景地很多，最受歡迎的是“大力水手村”。

大力水手村位于馬耳他北岸的安克海灣。車開到人跡罕至處，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彩色的房子。它們錯落有致地隱匿在海崖一側，宛若童話。這是1979年為拍好萊塢音樂片《大力水手》搭的小漁村，由17座小木屋構成。馬耳他缺少木材，建小漁村的木材都從荷蘭、加拿大進口。村內有大力水手波派的家、波派女友奧利弗的家、理發店、面包房、郵局、銀匠鋪和村長辦公室。

大力水手村 拍攝/崔瑩

波派“誕生”于1929年1月17日，是漫畫家埃爾茲•西格的連環畫《頂針戲院》中的主人公。獨眼的他手持煙斗，愛吃菠菜。波派雖是普通的小人物，卻具備英雄氣質，不少美國人把他視作美國精神的象征。

走進小漁村，我竟然遇到了波派！他一副現代水手的裝扮，背著行囊，叼著煙斗，在村里昂首闊步。美麗的奧利弗也出現了，但隨后被“大胡子”布魯托搶走。波派趕緊大吃菠菜，變得力大無窮，接著和布魯托展開了決斗，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。波派和奧利弗歡快地起舞。

大力水手村 拍攝/崔瑩

我還未從意外上映的演出中緩過神來，波派就邀請我和其他游客一起拍電影。他拿來好幾筐村民的衣服，并發給我一件復古圍裙。女游客都打扮成田園風，男游客都打扮成海盜。在音樂中，電影開拍了：海盜覬覦村里的美麗姑娘，要搶走她們。波派聽到動靜，挺身而出，很快落敗……此時，姑娘們想起給波派吃菠菜，波派一下精神煥發，擊退了所有海盜。

最后一幕，是姑娘們圍在波派的身邊喊：“我的英雄，我的英雄！”

在拍攝時，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笑料百出，但是所有人都很認真投入。電影拍完，波派帶領大家在村里的電影院觀看首映。一位演海盜船長的英國游客告訴我，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。開始他覺得拍攝荒唐可笑，但是看到電影，他很開心。

大力水手村 拍攝/崔瑩

在這里，原本遙不可及的電影夢，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實現。“這些外景地和主題樂園不是直接的國家形象廣告，卻能潛移默化地深入人心，為馬耳他做免費廣告。”恩格爾貝特表示。

有卡拉瓦喬名畫的教堂

村上春樹在《奇鳥行狀錄》中，講述了一個有關馬耳他的故事：一個日本女孩在歐洲四處流浪，最后來到了馬耳他島。那是她找水的最后一站。

今年1月接受粉絲提問時，村上春樹表示自己剛去過馬耳他：“嗯，那里的確就連自來水管里的水都很咸呢。”

馬耳他首都瓦萊塔 ©Kurt Arrigo

在馬耳他旅行，一定要去首都瓦萊塔的圣約翰聯合大教堂。我猜測村上春樹一定來過這里。不知道這座美麗的教堂會給他帶去怎樣的靈感。

馬耳他是世界上最早信仰基督教的國度。《圣經•使徒行傳》記載，公元60年，因遭遇海難，使徒圣保羅在馬耳他滯留了3個月。他傳教給了馬耳他人。現在在馬耳他，總共有438座大大小小的教堂。它們建于15-20世紀，尤其是圣約翰騎士團到達馬耳他之后的16-18世紀。在馬耳他的紀念品店，可以看到騎馬持盾的白袍和紅袍圣約翰騎士小雕像。英勇的圣約翰騎士是這個島國的靈魂。

圣約翰騎士團的雛形是11、12世紀的十字軍，活動范圍最初在耶路撒冷。16世紀初，圣約翰騎士團失去了羅德島的領地。流浪7年后，他們請求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為他們找一個新家。后者把馬耳他分給了他們，條件是每年上交兩只馬耳他的獵鷹。當時最好的獵鷹產于馬耳他。

馬耳他那時一片貧瘠，但圣約翰騎士團決定在此地扎根。因為缺錢，他們去當海盜，搶奪土耳其商船。1565年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入侵，騎士團總團長瓦萊塔請求皇帝、教皇和西西里島總督提供援助，無果。70歲的他于是親自帶領700名騎士和8000名臨時招募的士兵，對抗3萬敵軍，最終獲得勝利。為紀念瓦萊塔，馬耳他的首都以他的名字命名。

邁入圣約翰聯合大教堂，我被震撼了。這一定是世界上最華美的教堂！它建于1570年代，供騎士們聚會、禮拜。教堂外表其貌不揚，內部卻富麗堂皇，充滿濃郁的巴洛克味。 

圣約翰聯合大教堂 拍攝/崔瑩

教堂拱頂的壁畫由意大利畫家馬蒂亞•普雷蒂創作，描繪的是施洗者圣約翰的生平。這里藏有歐洲最大的掛毯、16世紀的手繪歌譜，還有意大利畫家卡拉瓦喬的名畫《施洗者圣約翰被斬首》。這是唯一有卡拉瓦喬簽名的畫作，也是卡拉瓦喬最大的一幅油畫。畫家曾因此被授予馬耳他十字勛章。 

圣約翰聯合大教堂 拍攝/崔瑩

站在這幅畫前，我看到從圣約翰喉嚨中流出來的血幾乎要淹沒卡拉瓦喬的簽名，看到圣約翰不屈不撓的表情，看到黑暗里詭異的圍觀者……此情此景，讓人不寒而栗。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是莎樂美——她向圣約翰求愛被拒，便用優美的舞姿討希律王的歡心，繼而請希律王將約翰斬首，取其首而吻之。

圣約翰聯合大教堂 拍攝/崔瑩

恩格爾貝特告訴我，馬耳他有很多這樣的建筑古跡，在這些地方拍電影，需要和馬耳他的文化遺產部門協商，因為有些地方不可以使用強光。此外，電影委員會也會推薦其他拍攝地，“錢不是最重要的，最重要的是保護我們的文化遺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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